二○○五年,首爾。
哈~啊。
每隔五分鐘,我就會打一次呵欠。我打呵欠的聲音不分青紅皂白(厚顏無恥)地散播到空氣中,立刻變成了具有強烈傳染性的細菌體。也就是說,我們班的同學大部分都像我這樣,每隔五分鐘就不分青紅皂白(厚顏無恥)地打呵欠。
「哈啊哈啊啊啊啊啊,哦……」
從五分鐘的間隔時間來看,現在應該是國語課。我的呵欠週期就像鐘錶一樣準確,英語課是十分鐘,國語課五分鐘,數學課三分鐘。
「哈~啊,什麼時候下課呀?」
我本來是喃喃自語,然而坐在旁邊的同桌安星芷竟然聽見了,答應了一句。
「誰說不是呢,今天格外煩,煩死了。」
她的眼睛裡盈滿了淚水,那意思是她打呵欠的週期比我更精確。
「哦,是啊。」
「哎呀,為什麼明天偏偏是星期天呢。」
「我也正想說這句話呢。」
星期六只有一上午的課,可是我們卻感覺無比漫長,這種現象在立憲君主制國家-大韓王國是無可奈何的事實。天氣日漸沉悶,距離暑假還有很長一段時間。而且六月份竟然沒有一天公休日。更生氣的是,今年國王陛下的壽辰偏偏趕在星期天。所以,同學們在星期六的課堂上呵欠連天,也就不難理解了。讓我們集中精神聽課的力量早就從身體裡消失了。
「國王陛下為什麼每年只過一次壽辰呢?他要是每年誕生五次左右的話,我們就能多玩五天了。」
星芷眼裡含著淚,流露出可憐巴巴(真讓人寒心)的表情,像說夢話似的表示同意。
「妳今年十七歲,對嗎?申采靜?」
我睏得眼睛都睜不開,卻還是艱難地把視線固定在黑板,小聲回答道:
「是不是我長得太年輕,不像十七歲?看起來像十四歲吧?」
「……廢話少說,妳是想挨打,還是想閉嘴?」
安星芷既然已經這樣說,那就是沒有選擇餘地了。
「我閉嘴就是了。」
「那就好,妳自己看著辦吧。」
安星芷長著四方臉,濃黑的短髮看起來很潑辣(不,是陰險),從讀初中的時候開始,她就是我的好朋友。也許是過分潑辣(甚至有點兒暴力傾向)的緣故,不管做什麼事情,她都能樂觀面對(單純到了無知的地步)。不過,誰要是惹了她,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。所以我只能自己小心了。
「哎喲,國語老師也真是不會看眼色,同學們都在打盹,他竟然還有心思上課呢。」
教室裡的氣氛已經達到了危險水位。嗡嗡嗡,迴盪在耳邊的不是老師每個字都要刻骨銘心牢牢記住的金玉良言,而是類似夏天裡蚊子飛來飛去的聲音。如果我舉起手,「啪」地往後背上一拍……啊,老師不是蚊子,所以我的意思不是說要打老師,不是這樣的……我是說,哦哦哦,我睏了……
正在這時……
「啊!李信來了!」
一陣怪聲響起,不是拍打後背的聲音,簡直是撞擊耳膜!聲音是從令人困乏和厭倦的教室角落裡發出來的。
「嘩!」
與此同時,不知是誰從旁邊跑過來,使勁推了安星芷的後背一把。星芷結實(雄壯)的額頭重重地撞在了前面的椅子上。
「幹什麼,這是幹什麼呀?」
星芷的憤怒來得晚了些。國語老師還沒來得及阻止,女孩子們已經一溜煙跑到了窗前。
「哎呀,怎麼辦呀!是李信!」
「天啊,天啊,我該怎麼辦!今天他的頭髮梳下來!」
「哎呀,別推我!我也想看看!」
「把腦袋拿開!我看不見!」
接著,教室裡充滿了歡呼聲和感嘆聲。安星芷揉著額頭,憤怒地自言自語。
「真討厭,那個該死的王世子來了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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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信,現任國王陛下的獨生子,也就是擁有王位第一繼承權的王世子(所以他才能在上午十一點後上學)。令人驚訝的是,他上的不是王立高中,而是在公立義康高中就讀。當然,他每天都是在侍衛們的簇擁之下,乘坐高級汽車上學。
「喂,安星芷,這話是不是有點大逆不道啊?」
「那又怎麼樣,反正他又沒聽見。哎呀,我真是不理解,李信為什麼放棄王立高中,而偏偏選擇我們這種破學校。」
「哦……是不是因為成績問題?」
「聽說他的成績並不是很好,也就是保持在一般水準。」
「要不就是因為距離問題,我們學校離景福宮最近。」
「每天坐私家車上學放學,還有專門司機護送,這樣的人還在乎距離遠近嗎?就因為和他在同一所學校,我就得受這種迫害,真是的……」
「喂,安星芷,這話是不是有點大逆不道啊?」
「那又怎麼樣,反正他又沒聽見。哎呀,我真是不理解,李信為什麼放棄王立高中,而偏偏選擇我們這種破學校。」
「哦……是不是因為成績問題?」
「聽說他的成績並不是很好,也就是保持在一般水準。」
「要不就是因為距離問題,我們學校離景福宮最近。」
「每天坐私家車上學放學,還有專門司機護送,這樣的人還在乎距離遠近嗎?就因為和他在同一所學校,我就得受這種迫害,真是的……」
星芷氣喘吁吁,說不出話來。女孩子們欣喜若狂地(簡直達到了發瘋的程度)趴在窗檯上,星芷瞪著她們的背影,老羞成怒。國語老師實在看不下去了,大聲喊道:
「你們這些傢伙!還不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?」
可是,只要我們班有一名「Prince Beauty」(這絕對不是美容院的名字)的會員存在,國語老師的話就等於白說。所謂的「Prince Beauty」(怎麼聽都像男性專業美容院的名字),其實是一種帶有粉絲俱樂部性質的奇怪組織,俱樂部的信條是「當你的美貌不復存在時,我的生命也隨之終止。」這是一個全校範圍的龐大團體,全校大多數學生都參與進來了,有男生也有女生。這個團體雖然奇怪,卻是一個組織嚴密的團體,所以不管誰在他們面前發表有關李信的言論,這個團體就會調動一切力量,加強警戒。據說,為了保證王世子的上學時間,他們每週都要對新戒嚴措施進行分析。這些熱血分子就是這樣,生命都置之度外了。所以每次自動屈服於國語老師的嘮叨,他們總是一笑而過。
「啊啊,怎麼辦才好啊?」
「這是怎麼回事,我以為他今天不會來了呢。」
「誰說不是呢,我幾乎已經放棄了。」
也難怪,高中時代是愛作夢的季節,就因為愛作夢,安星芷氣得肺都快要爆炸了。
「天啊,有完沒有,這個時間應該認真學習才對,不是嗎,申采靜?」
嗯?如果妳問我的話,我只能對妳說,妳應該首先進行哲學性思考,一個不知道學習是什麼,從來就沒有努力過的人,到底有沒有資格對別人的學習說三道四。星芷呀,從妳口中說出學習這兩個字,簡直太不可思議了?
「也不知道那張臉有什麼好看。」和她提出的學習問題一樣,安星芷所提出的美貌發言值得反駁的地方也不少。妳問我是哪邊的人……
「其實要論外貌,他真的是無可挑剔。」




我只是沒加入「Prince Beauty」而已,對於王世子的美貌所持的意見和「Prince Beauty」會員完全一致。安星芷又瞪了我一眼。
「哼,我媽媽說,國王陛下年輕的時候比現在英俊多了。皇后也是大美人,這麼好的遺傳基因組合起來,如果他沒有這樣的美貌,那就是上帝在詛咒我們這個國家了。他長成這樣是理所當然的。」
「什麼叫理所當然,這是一張令人感動的臉。我活了十七年,還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英俊男人呢。」
「光長得漂亮有什麼用?既然是王世子的粉絲俱樂部,就應該稱頌王世子的修養和美德。」
「所以Prince Beauty關心的就是王世子的美貌。」
「妳這個沒骨氣的丫頭。」
「哼!人家的確長得帥嘛。該承認的就承認吧,安星芷。」
「我想承認,可是每次看到那些死丫頭瘋瘋癲癲的樣子,我就煩,連課都沒法上了,我還得上課呢。」
這傢伙真是不可思議,簡直是胡言亂語,我真擔心會讓別人聽到。
窗戶旁邊更加混亂了。據我猜測,王世子可能是在繫鞋帶,或者在吐口香糖。
「啊啊!邸下(譯註:朝鮮王位繼承人稱世子,尊稱為邸下或世子邸下)往我們這邊看呢!這邊!」
「快看呀,快看!妳往那邊靠靠!」
「啊!別推我!世子邸下,我愛您!」
國語老師臉色鐵青,他似乎在猶豫是該大喊一聲,還是把講臺掀翻,扔到黑板上去。這時,安星芷終於爆發了。
「妳們這些人!現在是上課時間,妳們不知道嗎?」
她站到桌子上面,踩著幾張桌子跑到窗前,惡狠狠地抓住靠在窗邊的「Prince Beauty」會員們的肩膀,使勁往後推了一把(其實是往後扔)。
「妳們在幹什麼!快點兒回到座位上聽老師講課!」
「啊,妳算什麼東西,安星芷!」
「妳說我算什麼東西!趕快回到妳的座位上去!」
「妳以為妳是老師嗎?妳想幹什麼?」
「那妳們是學生嗎?既然是學生,就得聽老師講課!」
嗚嗚,我好擔心。這樣下去,豈不是要發生安星芷和「Prince Beauty」會員之間的大決戰嗎?要是果真發生了流血慘案,那可怎麼辦呢?我是她的朋友,雖然身體柔弱,但也應該站出來支援她,不是嗎?可是我沒有信心和無數隻拳頭對壘,這可難為我了。
但我的煩惱卻在剎那間土崩瓦解了。並不是因為國語老師終於做出決定,掀翻了講臺。安星芷為了制伏「Prince Beauty」會員,把一張課桌推到窗邊,緊緊貼住牆角,自己站到了上面。突然,她大喊一聲,坐到了桌子上。
「我的媽呀!」
除了我以外,所有人都嚇壞了。
「喂,妳怎麼了?」
「妳沒事吧,安星芷?」
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」
我推開課桌和別的同學,走到星芷身邊。安星芷的臉滾燙,像著了火似的。她蹲在桌子上面。
「喂喂,星芷呀,妳沒事吧?妳真的沒事嗎?」
「哦……」
星芷哆哆嗦嗦地抓住我的胳膊。
「采……采靜啊……」
「我在這兒呢,怎麼了?」
「剛才,剛才我……」
星芷似乎說不下去了,她閉上嘴巴,喘了幾口粗氣。平時總是那麼寬厚的肩膀,今天竟然柔弱了許多。
「哎呀,星芷,妳究竟是怎麼了……」
是不是誰打到了她的什麼地方?她哪兒疼嗎?要不就是……
「我……對上了。」
「什麼?」
「……對上了。」
「哦?什麼對上了?」
「我和他對上了。」
班裡的同學們都滿懷擔憂地看著星芷,星芷卻興高采烈地說道。
「我和李信……目光相對了。」
「……」
教室裡立刻靜了下來。那種即將爆發的沉默到底意味著什麼,我甚至不敢說出口。那是殺氣。
可是,安星芷卻不知道察言觀色,依舊搖晃著腦袋,傻乎乎地說。
「他看見我了!怎麼辦呢,怎麼辦呢!天啊,我的心臟啊!」
撲通,撲通,撲通,撲通!
我能感覺到星芷的心在瘋狂地跳動,好像闖了什麼大禍似的。她的心跳好快,一分鐘足足達上萬次。星芷抬起脹紅的臉,肆無忌憚地(弄不好會挨揍)揮舞著她的手臂。
「哎呀,這可如何是好啊。為什麼偏偏讓他看到我在桌子上發瘋的樣子呢?他現在還在外面嗎?他要是到我們班來,那可怎麼辦啊?喂喂,申采靜,他為什麼看我呢,到底是為什麼,哦?啊啊啊,先不說這個了,他的臉真的太美了,簡直能殺人,他怎麼能長得……」
我實在聽不下去安星芷喋喋不休的嘮叨了。「王世子李信,祝願你的如花美貌天長地久」,她對王世子美貌的讚揚和「Prince Beauty」並沒有兩樣。還沒等她的讚揚論調誘導「Prince Beauty」對安星芷實施集體暴力,我就先忍不住爆發了自己的正當憤怒。
「妳說什麼呢,妳這個沒骨氣的丫頭,到底想幹什麼?」
啪!
星芷的拳頭朝我飛了過來。儘管她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,她的拳頭卻依然迅猛而尖銳,鋒利而且敏捷。
「少廢話!」
……天啊,這個該死的傢伙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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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李信是在看三層建築物上面那片破碎的天空。
-世子已經十七歲了,到了成婚的時候。
他什麼也看不見,什麼也聽不見,腦海裡反覆迴盪著母后說過的那句話。今天早晨,母后把他叫到交泰殿(皇后的寢宮),沒頭沒腦地提起了什麼十七歲成婚的話題。
王世子當然很生氣。那又怎麼樣?「您到底想讓我做什麼?」他問母后。可是他的母親,皇后娘娘仍然是泰然自若的表情,好像她說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
「王室子弟的婚姻本來就比普通人早,何況你是王世子,就更應該這樣了。」
呼呼-
母親依然美麗的嘴唇輕輕地吹著冒熱氣的茶。沒有皺紋,白白嫩嫩的手指也是美麗如昨。美麗的母親對他說。
「我打算在王室裡給你娶一個年紀小,而且身體和心靈都很純潔的世子妃。」
純潔。聽母親的意思,純潔好像是兩個人結婚必備的首要條件。好吧,母親是王宮裡的人,她是王族,用這種方式思考問題也在情理之中。
「世子妃的年紀越小,就越容易熟悉和適應王宮裡複雜紛繁的禮節和規矩。在宮外生活多年的人,一天也忍受不了王宮裡鬱悶的生活。」
他想反問母親。您的意思就是說,我買來一隻還不熟悉禮節和規矩的小鳥,關在籠子裡,讓牠一輩子也學不會飛翔?母親?
「所以呢,如果你心裡還沒有人,就娶內定的人做世子妃吧。」
原來母后的意思是說已經有了內定的人選。明明是自己的人生,然而他能插手的範圍總是有限。
「十七歲,結婚?」
李信鋒利的眼神變得憂鬱起來。雖然他現在只有十七歲,卻過早地學會了灑脫和自嘲,而不是憤怒。王宮裡嚴格的規章制度把李信全副武裝起來,他總是缺少爆發憤怒的勇氣和力量,雖然他只有十七歲。
「邸下,上課鈴響了,該去上課了。」
李信暫時忘記了時間的流動,默默地伸出手來。
「我走了,把書包給我。」
一名侍衛把書包遞給李信。抓在手裡的書包今天似乎格外沉重,感覺那個書包的重量正在朝著某個地方滲透。李信轉過身,往教學樓裡走去。侍衛們在他身後必恭必敬地低下了頭。
「奴才在這裡等候,邸下。」
你們愛等就等著吧。
不要再跟著我了。
李信大步地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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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大韓獨立萬歲
可是,今天為什麼偏偏輪到我清掃垃圾呢?
「哎呀,果然不一樣,外觀和顏色就不一樣。」
「那當然了,申采靜,他就在這裡。」
「……」
這個女人嘴巴一張,就把我的話都堵了回去,讓我不得不保持沉默。竟然連值日打掃環境都要和她在一起,她就是安星芷。和剛才用暴力換回平靜的時候相比,應該說她已經實現了文明進化,可是她的這個變化讓我更加沮喪了。
安星芷所說的「他」就是剛才那個男人,王世子李信。我們義康高中以正宗的傳統和陳舊的痕跡而著名,共有兩棟建築,陳舊的A棟和新建的B棟,李信在B棟,就連走廊都是原木地板。聽說走廊的玻璃也是純度很高的防彈玻璃,也不知道是誰擦的,每天都像鑽石一樣透明。要是換上以往的星芷,她肯定會大發感慨。
「差得太多了!」
那現在呢?
「沒辦法呀。」
真的是。她沒有說「這是他讀書的地方,原木還不夠,應該鍍一層金,再鋪上紅地毯」,我就應該感到幸運了。
我和星芷在三班,A棟。想去垃圾場,就不能不經過B棟。我一心想快點兒打掃完,所以加快了腳步。可是星芷走到B棟走廊中間的時候,卻猛地停了下來。
「……呃?」
星芷張大了嘴巴,我跟隨著星芷的視線看去,B棟的一個人站在我們面前。
「哎呀,是王世子!」
一天裡竟然見了兩次面,這到底是哪來的好事啊?李信正從教室外面的鞋櫃裡拿自己的拖鞋。這是所有身穿義康高中校服的學生每天都要做的最單純的動作,可是由他做來,卻顯得與眾不同。他的外貌簡直就像一幅畫。要是從近處多看一會兒的話,說不定會情不自禁地發出感嘆。從遠處看,他總是面無表情,但是這種冷漠卻為他娃娃般的外貌做了後盾。高高的個子,披在身上的寬鬆校服,頭髮輕輕遮住方正的額頭,彷彿微風吹來,他黑色的頭髮就會四散開去。他拿著拖鞋的手指很引人注意,細長的手指可以清晰地看見每個關節,漂亮得令人直流口水。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也很好看,甚至讓人產生想為他塗指甲油的慾望。以前我只看過他被侍衛們簇擁的樣子,第一次從近處看他。現在我終於理解「沒有骨氣」的安星芷為什麼和他目光相對就高聲尖叫了。只要看見他的輪廓,就讓人目瞪口呆,如果正面和他目光相對,我肯定也會像她那樣控制不了自己。星芷停下腳步,調整自己的呼吸,我用眼睛餘光看著她。真能做秀,安星芷,妳的絕對(也是唯一的)美德-潑辣,跑到哪兒去了,裝什麼斯文?
正在這時-

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精采的故事呢?請看七月中旬出版的《宮-野蠻王妃》電視小說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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